〈眷村藝人〉 童年方芳芳 領了壓歲錢先吃碗麵線
文／徐紀琤 圖／台灣優質生命協會
每逢農曆年，兩屆金鐘獎最佳綜藝節目主持人方芳芳，總是特別想念能幹堅強的母親，以及二十年的眷村生活。
方芳芳家是南北合，爸爸上海人，媽媽來自東北，兩人在大陸結婚，隨政府遷臺後，先住在高雄左營的自治新村，後搬到板橋的中正新村，陸續生下一子六女，被稱為「七小福之家」。
民國五十二年，超級強烈颱風葛樂禮襲臺，重創中正新村，方家被安置到附近的國小避難，後來眷村重建，一分為二，方家搬到土城的長風三村，屬海軍眷村，另一個是陸軍的壽德新村。方芳芳二十歲時，全家搬到新店的明德新村。
方芳芳的外公、外婆都是醫生，在東北老家開醫院，母親原是生活富裕的大小姐。來臺後，家裏只有方父在軍方微薄的薪水，入不敷出，母親毅然捲起袖子，擔起所有家事，還找了會計的工作。方芳芳說：「我媽媽是標準的為母則強，從不喊苦！」
方芳芳的三姊說，住中正新村時，附近都是稻田，門前就是田埂，家裡從井裡打水用，吃飯洗澡都用生煤球為燃料。所謂的廁所，就是一個茅坑。天主教樞機主教于斌到眷村探望，由全村最漂亮的小朋友方芳芳獻花，可是于斌要借用廁所時，方家卻不好意思提供。
一整年，方家孩子只有過年才有新衣服、新鞋子穿，平常都是穿姊姊穿不下的衣服，輪到排行老六的方芳芳時，她已經是第五代傳人。她說，媽媽叫每個孩子在紙上畫好腳樣，然後一個人到臺北市西門町的生生皮鞋店買鞋，免得帶著六、七個孩子，還要花車票錢！「媽媽為了讓我們穿久一點，特意買男生那種綁鞋帶的鞋，比較耐穿，有一年，因為我愛漂亮，要媽媽買不綁鞋帶的女生黑皮鞋，結果買小了，我又不敢說，只好縮著腳指頭走路，真是痛死了！」
過年前，母親到迪化街買便宜的零頭布，給每個孩子做新衣，先從大的孩子做起，方芳芳佩服地說：「我媽媽不用尺量，張開大拇指和中指，這個距離就是一卡，一卡一卡的量出每個人的肩寬、腰寬、身長，做出來保證合身。」媽媽連著幾天熬夜做衣服，還沒輪到的她就站在媽媽身旁等，突然車針斷了，她伸頭看媽媽重新穿針，媽媽揮一巴掌罵：「妳看妳看，都是妳看的！」四十多年前的情景，讓她笑出了眼淚！
過年印象最深的是，有一年的除夕，三姊燒了一鍋水，正要倒進洗澡的大盆時，熱水先潑上她的兩腿，媽媽立刻脫了她的褲子，腿上立刻浮出大小水泡。因為過年，醫院不開門，家人慌成一片，還好媽媽懂些急救的方法，冰敷後用燈照著她的腿，讓傷口乾燥。後來學成博士的三姊說，窮人家的孩子能吃苦，傷口慢慢就好了，甚至看不太出來！
眷村居民來自四面八方，各有習俗，使得過年熱鬧有趣。方母學會做臘肉、灌香腸、包餃子，還有細切慢炒的十香菜。做年糕時，才蒸出來，還沒成型，幾個孩子就拿起筷子挖，戳得年糕上一個一個的洞，地上也滴得到處都是黏呼呼的年糕。除夕守歲，媽媽煮餃子，吃到包有銅錢的，就代表新年要走好運。半夜裡，整個村子鞭炮聲響徹雲霄，大哥帶頭出去放沖天炮，家家戶戶充滿喜氣！
大年初一，有人送禮來，方家爸媽先和孩子說好：「放這桌可以吃，放那桌不可以，因為那桌比較貴，要轉送出去。」叔叔、阿姨給的紅包，全要交給媽媽。次日一早，方芳芳夥同姊妹到眷村外，先吃碗難得的蚵仔麵線，回家再繳庫！
方芳芳回憶，小時候沒有零用錢，也沒零食吃，就把家裡做菜用的冰糖當糖吃。媽媽做饅頭，才出蒸籠，他們就一個接著一個吃，媽媽都來不及做。有時候外面來收破爛，他們拿著報紙、瓶子去換麥芽糖，「那個老闆的手都是黑的，我們也不怕髒，慢慢舔著那一坨糖，美味的不得了。」
為節省家計，哥哥初中畢業上了軍校，幾個女兒放假時到電子工廠當童工。方芳芳十八歲時，被星探挖掘成為電影明星，第一部戲就和當紅的秦祥林合作「上尉與我」，接著出唱片、演電視劇、秀場表演、主持綜藝節目。她把所有酬勞全交給媽媽，迅速改善家裡環境，還買了臺北市仁愛路和光復南路口的新房子，父母手足都感謝她無私的付出，她卻心疼母親一路的辛苦犧牲，「媽媽在樹林上班時，先坐火車再轉公車，為省錢，有時還逃票。後來她每天陪著我工作，有一次過馬路她摔倒了，立刻勉強爬起，就怕我作秀遲到。」
方父五十歲時中風，七十歲過世。母親八十歲時因急病驟逝，幾個姊妹都回長風三村，順便探望母親的好朋友。方芳芳說：「以前鄰居都說我們家孩子太多。其實這是父母給我們最好的禮物，讓我們彼此作伴，永遠有依靠。」
(點閱次數：1239)